散文朗诵《梧桐落秋声》

作者:涂永浩
朗诵:佚名

梧桐落秋声

古人好梧桐,因其晓时令。报秋,也由此关联。

《遁甲书》云:“梧桐可知日月正闰。生十二叶,一边有六叶,从下数一叶为一月,至上十二叶,有闰十三叶,小余者。视之,则知闰何月也”。

可见,梧桐生叶,与时岁恰合因缘。足见其是独具灵性的草木。

“一叶梧桐一报秋。”梧桐,是秋的信使。传统立秋,是伴着梧桐叶落开始的。如此,才更具仪式感。

大枝干,粗叶脉。颇具北方气的梧桐,倒生得一副敏感心思。当国槐收卷枝叶,难消仲暑时。梧桐,却从泥土里感知泛起的秋气,一夜染金。携来晚风,婆娑了满城古巷……

梧桐报秋,却也惊秋。

促织鸣,抵不过一声桐落。

静听梧桐叶落的一瞬,最是惊秋。此处之“惊”,乃是推物及人的触景伤情,实则与年岁无关。

夜阑深处,难免有些愁怨心事与季节合拍,尤如纳兰性德所言:“将愁不去,秋色行难住”。

立秋便是如此,一剪落叶便跌破了平衡,惹得无处安放的思绪浑浊起来,愁情中生了。

可见,惊秋,倒是文人娇气,世人附会了。

古时,立秋承载着众多礼典官祭文化。其中,以皇家祭祀为甚。

周朝,立秋日天子亲率三公六卿诸侯大夫,于西郊迎秋,并祭祀少昊、蓐收。汉朝仍承此俗,杀兽以祭,以表秋来扬武之意。到了唐朝,每逢立秋日,也祭祀五帝。

天元忽转,有别于王朝的崇祖祭天。立秋行至当下,倒多了些烟火气,爬进谷仓承载着秋收的希冀。

之于农人,立秋显得尤为重要,被赋予关乎生计的沉重寓意。

“立秋荞麦白露花,寒露荞麦收到家。”立秋,意味着万物疯长的时节已然过去,开始结果敛藏。“秋不凉,籽不黄”。立秋后,寸草结耔,农人们眼巴巴盼着好收成,就是从立秋才有了盼头。

立秋时间的早与晚,与庄稼收成的好与坏,有着密不可分的微妙关系。“立秋下雨万物收”。立秋若遇雨,则天气多晴,农事便不会有旱涝之忧。

立秋之后,农作物果实累累。靠天吃饭的庄稼人是不怕秋老虎的。他们不看晚霞,不看落叶,没闲情悲秋。他们只看天、看地、看苗,一心扑在田埂上,目光投向泥土最深处,眼里所见的是满坡麦黄……
秋后,气候虽昼短盈寒,多了些萧清。但在农人心里,却是温热敞亮的。

立秋,从古至今被赋予厚重的文化承载,注入千年农耕民俗。上关王朝统治,下至黎民生计,立秋与之关联缜密,无从戕割。

文人悲秋,自古皆然。
应是落叶缘故,从此梧桐也染上忧愁。立秋的梧桐,自然挂满了文人的心事与执念。

“山僧不解数甲子,一叶落知天下秋。” 隐在深山的僧者,用一座高墙隔离了滔滔尘寰,养在深院的雨亦有着隔世寡静。纵是六根空净,终挣不脱时节羁绊。一片桐叶跌入山门,惊怆了木鱼青灯,晨钟暮鼓。

“乳鸦啼散玉屏空,一枕新凉一扇风。睡起秋声无觅处,满阶梧桐月明中”。刚出窝的乌鸦,已耐不住寒意惊走。夜起寻秋,若不是凉风扫落的满阶梧桐,许将枕下新凉,误作离人执扇入梦。这实在是美丽的误会。

遥想那个“焚诗尽饮”的张司业,是否也在这样的秋夜,写下了寄往故乡的家书。让乡愁的驰念泼洒了千古绝唱:“洛阳城里见秋风,欲作家书意万重。复恐迟迟说不尽,行人临发又开封”。

李太白有诗:“人烟寒橘柚,秋色老梧桐。谁念北楼上,临风怀谢公”。秋味梧桐老,恰似故人来。几树梧桐,将朝代交错的时光在此刻契合。穿透空间,邀得两位先贤隔空对话……

人心与草木关联,便多了份因缘,也有了莫名的执念与怀想。

于是,便知即景生情是最直接的“心物交感”。只不过,从文人笔下流出的是诗;从游子脚下流出的是乡愁;从僧者寮房流出的是普愿轮回;从思妇春闺中流出的是对征夫的念想,“银筝夜久殷勤弄,心怯空房不忍归”……

从前,只道天道不公。四季更迭自有其独到韵致,唯独对“秋”,略有一份疏离。

春发万物,夏蕴郁勃,纵是深冬销亡,亦有“岩下雪如尘”的高邈。唯独秋,成熟中透出凋落,三分欣忭,五分索寞,余下两分连诗人也道不明。

而今,当我目极秋草界头,山越成妆。面见落木叩向大地的一瞬,我毕生的虔诚挣脱眼眶,就此坠落……

我明了,这便是万物生长与世事轮回的机理。缺憾与完满共生,本是秋被传诵千年的因由。

“秋风生渭水,落叶满长安”。

既然荣与衰的节律如此不可逆转,就应从这秋意中读出轮回的涅槃,新生的蓊蘙。

万物自有风骨,世事皆为定数。

这,便是秋的况味,亦是人生况味!

(庚子年立秋日 于南昌)

艺术家简介
涂永浩 (作者)

涂永浩,江西南昌人。南昌市作协会员,作品偶见于《星火》《百花洲》等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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