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朗诵《先父》

作者： 刘亮程
朗诵： 王佩民

我比年少时更需要一个父亲，我活得比你还老的时候，身心的一部分仍旧是一个孩子。我叫你父亲，你再不答应。

多少年后，我活到你死亡的年龄。我想，我能过去这一年，就比你都老了。我的女儿只看见过你的坟墓。我清明带着她上坟，让她跪在你的墓前磕头，叫你爷爷。你这个没福气的人，没有活到她张口叫你爷爷的年龄。如果你能够，在那个几乎活不下去的年月，想到多少年后，会有一个孙女伏在耳边轻声叫你爷爷，亲你胡子拉碴的脸，或许你会为此活下去。但你没有。

所有对你的记忆都是空的，我们真的有过一个父亲吗？

没有一个叫父亲的人，白发飘飘，把我向老年引。我不知道老是什么样子。就像我年少时不知道自己是个孩子，没人告诉我是个孩子。

父亲离开的那一年，我们全长大了，从最小的妹妹，到我。你剩给我们的全是大人的日子。我的童年不见了。

现在，我在你没活过的年龄，给你说出这些。我说的时候，我能感觉到你在听。我也在听，父亲。